如歌的行板（1）

湖光山水户外

　　初秋，天刚蒙蒙亮，蒙就像往常一样，穿衣起床，赶往教室。从初中到高中，已经四年了，蒙始终负责保管教室的钥匙。他也很称职，每天都是第一个到教室，从没让大家在门外等过。

　　推开门，蒙拉亮了电灯，漆黑的教室顿时一片通明。蒙轻手轻脚地走到座位上，拿出昨天尚未做完的作业，悄悄地做起来。

　　“蒙，你出来一下”，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和接踵而至的说话声，让蒙的心急跳了好一阵，等看清了，原来是初中的同班同学――妤婕。现在，蒙在高一（一）班，妤婕在高一（三）班，因为不同班，蒙和妤婕少了来往，多了一层隔膜。

　　蒙不急不慢地走到教室门口，轻轻扣上门，然后跟妤婕走下门前的台阶。静静地等妤婕说话。

　　“蒙，为什么不理我？”妤婕好看的丹凤眼里闪着些许不满，边说着话，边从兜里掏着什么，等拿出来，蒙看到是一张妤婕的小照。她执拗地塞到蒙的手里，“如果你再不理我，我会每天过来找你，每周给你一张照片”，妤婕的话里既有哀怨，又满含着期待。

　　“妤婕，别这样，我没有不理你的”，蒙艰难地表白着，和妤婕的关系，一直让蒙心里别扭――初中三年，他们同班、前后座，一直到初中毕业，他们始终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。每回考试，不论哪一门，蒙总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名，妤婕则紧随蒙的身后，牢牢占据着第二名。班上一些顽皮的男生开玩笑说，蒙与妤婕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。蒙听了，没有羞涩，也没有心动，只是心里沉沉的，觉得特别别扭。蒙总认为，妤婕一直管着他，管他的学习，管他的纪律，甚至是通过他这个班长，管全班的学习，管全班的纪律。蒙总有一种被操控的感觉。可是，蒙又不愿意对妤婕直说，怕伤了她，毕竟，他们一直是前后座、好朋友，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。“真的没什么的，最近，功课一直比较忙，班里的乱事又忒多”，蒙无力地辩解。

　　“你忙，我也很忙的”，妤婕咄咄逼人，她不知道，蒙最不愿意接受的，就是她的咄咄逼人。事实上，从各方面看，妤婕真的是一个好女孩儿，学习拔尖，品德优秀，人又长得漂亮，有风度，有气质，大家都这样说，可是蒙却找不到这种感觉。他似乎很怕妤婕，尤其是怕她给他下指令，要求他干这干那，每当这时，蒙就很烦闷。“明天是周末，下午放学，我们一起回家好吗？”。

　　“我，我还有点事，要跟华军商量一下”，蒙不愿意同妤婕一起走，只好找出一些不太成熟的理由搪塞妤婕，“等礼拜天下午吧，我们一起回学校，好吗？”

　　“不好”，妤婕抿了抿嘴，好看的丹凤眼跟着紧皱的眉头收紧，又舒展地放下。“你是不是嫌我了，或者是我哪做错了？”妤婕的眼睛有些红，这让蒙很难为情，他不知所措地低下头，不再说什么。

　　“蒙，明天下午放学后，我在校门口等你”，妤婕背过头去，停顿了一会儿，无奈地说，“我有话跟你说”。

　　蒙没有应答，默默地看着远处，校园南面的菜地里，金黄的油菜花儿随风起舞，昭示着又一个丰收季节的来临。两人静了好一会儿，蒙抬起头，轻轻说：“回吧，大家都要来了”，说完，顾自走回教室。

　　蒙没有看到妤婕眼里滚动的泪水。妤婕喜欢蒙，从小就喜欢，这谁都看得出。从小学，到中学，蒙的学习成绩一直特别好，走到哪里，都是班上男生的中心，最重要的是，除了体育，蒙样样拿得起，放得下，初中组“读”、“说”、“听”、“写”比赛烟台地区（1987年威海从烟台地区划出来，单独设市）第二名，高中组英语演讲比赛威海地区第一名，《少年作文辅导》杂志社举办的全国中学生作文擂台赛第三名……蒙是跟他同班的女孩子眼里的“王子”，大家都希望跟他做朋友。可是，蒙却对哪一个女生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，妤婕跟他前后座3年，也是跟他走得最近的女孩子。蒙是班长、妤婕是学习委员，因为班里的工作，他们需要经常在一起探讨，妤婕总是热情地支持蒙。开班会的时候，妤婕也总是最坚决地站到蒙的一边。妤婕不怕大家议论她和蒙的关系，她打心眼里喜欢蒙，不管是在学校里，还是放学回到家里，有空儿，她总往有蒙的地方去。可越是这样，蒙越是离她远远的。妤婕最受不了的，是蒙不理她。他们俩个打小一院里长大，后来上了学，每次两人有了矛盾，都是妤婕先道歉。刚上初中时，每天上学、放学，蒙都是和妤婕一起走。后来，蒙不干了，他先是提前了上学的时间，妤婕也随之提前出来等他，于是，蒙跟父母要了自行车，说是为节省学习时间，妤婕也买了车，可是，她骑车的速度比蒙要慢多了，总是赶不上蒙。初中毕业时，学校要求报文理科，妤婕找到蒙，要求他和自己报理科，蒙没说好，也没说不好，等妤婕报了理科，蒙却转头报了文科，这让妤婕既伤心，又失望，要知道，初中三年，蒙最要好的朋友不是华军――他是妤婕的堂弟，而是妤婕，还有，妤婕的父亲和蒙的父亲又是最最要好的同事。这些，都让妤婕理所当然地以为，蒙就是她的非卖品。可现实一点一点地撕裂了妤婕痛楚的神经，蒙对她越来越冷淡，上了高中，连傻子都能看得出，蒙是在有意躲着妤婕，刚开始，妤婕以为蒙有了别的女孩子，但妤婕很快就发现，蒙仍是一个人，对哪个女生都还是那副爱理不理的表情。妤婕放心了，她暗暗下定决心，一定要让蒙知道她的心。

　　天已经大亮了，大家陆陆续续往教室走。妤婕隔着窗玻璃看了蒙一眼。蒙低头非常专心地写着什么。妤婕深深叹了口气，急急地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