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歌的行板（2）

湖光山水户外

时令已经进入初春，虽然屋外的温度一天比一天暖和，教室里还是凉凉的，透着阵阵寒意，一如蒙和妤婕的感情。

妤婕仍然紧跟着蒙。蒙的不离不即，没有让妤婕却步。蒙妈妈曾跟妤婕妈妈说过，这俩孩子，从小玩到大，形影不离的，就是天生的一对儿。等他们读完大学，就该给他们张罗张罗了。妤婕妈妈更是乐得合不拢嘴，连声重复道：“中、中”。

与二老的态度相反，蒙和妤婕的关系渐渐降至冰点。虽然在老人面前，蒙不得不做出没什么的态度，但蒙清醒地知道，自己迷恋的是学习，喜欢在书山、题海里面自由翱翔。这样虽然累，可累得有意思，让蒙时时感到收获的喜悦。

妤婕的学习成绩虽然不像蒙那样冒尖，也始终稳定在班级前五名。随着年龄的成长，妤婕出落得越来越水灵，气质也越来越好。班里不乏大胆的男生给她递纸条儿，妤婕却看都不看，就撕碎了扔掉。妤婕的思想里、眼睛里，除了蒙，还是蒙。蒙的欢乐、痛苦、郁闷、愉悦，很大程度上左右着妤婕的欢乐、痛苦、郁闷和愉悦。两个小人儿的心里，一个向热，一个冰凉，越来越走不到一块儿，让他们身边的人越来越难以理解。

在这些不理解的人当中，华军就是其中一个。华军是蒙最要好的哥们儿，也是蒙在学习上最有力的竞争者。每次考试，两个人你不服我，我不让你，赛着伴儿竞争。但抛开学习，两人无话不谈，尤其是不与妤婕一起上学、放学后，蒙几乎每天都跟华军一起走，即使下课时间，蒙也和华军在一起玩儿。这也是其他班级的同学都知道蒙和华军，但却很难区分他俩谁是谁的原因。

看到妤婕又一次因为蒙而暗自落泪，华军隐隐感到了不快。再见到蒙时，他把蒙拉到学校南面的菜地里，质问她为什么这样冷落妤婕。蒙不想跟华军说，只是说没有这事，让华军别操这份闲心。华军问不出什么，只好警告蒙，不要欺负她姐姐，要不然，他会找蒙算账的。

说归说，做归做。其实，华军也不知道怎样帮到姐姐。于是，不论班上组织活动，还是平时回家，华军总是用他单薄而天真的努力，尽可能多地创造条件，让蒙和妤婕单独接触。刚开始，蒙还能接受，可是时间长了，蒙就烦了，他找到华军，让他别多事。两人说着说着就吵吵起来，引得好多同学停下来驻足观望。

但接下来，蒙依然我行我素，就是不愿意理睬妤婕。妤婕每天暗自伤心，学习成绩也时好时坏，难以稳定下来。

过了清明，天气暖和起来，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，让人睡意渐浓。但高中的课程却越来越紧了，有时，课堂上老师讲得太多，自己一下子理解不了，总得抽空重新回顾一遍，再不懂的，就找到老师办公室求教。

“高考”这两个字的频率，也是一天比一天高。好像学校的一切，都是围绕高考这根指令竿而展开的。班主任课堂上讲，校长全校大会上讲，就连爸爸、妈妈也经常提及。蒙渐渐体味到，高考不再是水中花，镜中月，离自己遥遥无期，而是真真切切走到了自己面前。是该稳下心来，全力冲刺的时候了。

就在这时，妤婕家里出了大变故――妤婕爸爸在例行的身体检查中，发现得了肺癌，晚期，经过一个多月的紧急施救，妤婕爸爸依然舍弃了妻子儿女，与世长辞。遭此变故，欢乐从此不再属于妤婕，她好像变了个人，整天心事重重，沉默寡言。那个敢爱敢恨的妤婕，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。

蒙也为吉伯伯的去世而伤心。他悄悄地走近妤婕，主动帮妤婕妈妈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。每天上学、放学，他又重新在门口等妤婕，陪着妤婕默默赶路，默默流泪，安慰妤婕，鼓励妤婕。妤婕不作声地接受着这一切，不说好，也不说不好。一直到妤婕爸爸过了“七七”，妤婕瞅空约蒙到村东的水塘边，郑重其事地对蒙说：“蒙，谢谢你”，妤婕使劲抿着嘴，眼泪还是不听话地流下来，艰难地趟过面颊，一滴一滴滑落到脚下的草地上，“谢谢这些日子你对我的关心”。

蒙有些着慌，他不知道该对妤婕说点什么，“妤婕，我们重新做回好朋友吧”，自从吉伯伯去世后，蒙思想上背负了沉重的负疚感，好像是因为他不理妤婕，吉伯伯才溘然长逝的，“对不起，妤婕，我们重新做回好朋友吧，我再也不离开你了”。

妤婕笑了，笑出了眼泪，妤婕没有去擦，她索性让泪水淌了个满脸。多长时间了，她一直等蒙的回应，如今，她终于真真切切得到了蒙的许诺。可是，可是这等待的时间也太长了呵。妤婕哭得难以控制，她猛地扑到蒙的怀里，彻彻底底哭了个痛快。

妤婕的表现，让蒙预感到，她一定是有什么心事瞒着他。可是，蒙做梦也没有想到，妤婕会一声不响地离开她深爱着的学校－－妤婕辍学了。

离开学校的那天早晨，妤婕和平时一样，跟蒙一左一右地骑了自行车上学。停车的时候，蒙先将自己的车子停好，再反过来帮妤婕腾出一块地方，让妤婕舒舒服服地停好车子，两人并肩往教室走去。

分手的时候，蒙听到妤婕凑到自己耳旁，轻声细语地说：“蒙，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哥哥”。蒙心里有些虚，他转头四下里望望，没人注意他俩，没有说话，顾自回到教室。

上午第二节语文课后，蒙到马老师办公室送作业，听马老师在跟其他老师说：“唉，又走了一个。多好的孩子，爸爸却得了肺癌去世了，眼见得要辍学了”。其他老师都跟随着马老师长吁短叹。

蒙好像听到了晴天霹雳。马老师就是妤婕的班主任，他说的该不会是妤婕吧。蒙转头奔出教学楼，跑到高二（三）班教室门口，随便拉住一个人的手问：“妤婕怎么了？她怎么了？是不是辍学了？”蒙蜡白的脸色吓住了被问的学生，他急急地点点头，用力甩开蒙的手走了。

蒙脑子里一片空白，怔怔地呆在原地。他很难想像得出，妤婕是如何做出退学的决定。她不是学习很好的吗？她不是还想同自己一起上学、放学吗？她不是还想同自己考一样的大学吗？难道这些都不重要了？不，不！蒙顿时感到万念俱灰，整个人像坠入冰窖一般，冷得彻骨。妤婕，你不能这样，不能撂下我的！后两节课，蒙强撑着神经，挨了过去。中午，蒙没有去食堂，他向班主任请了假，说妈妈病了，想回家看看。

蒙疯一样赶回城里，没有回自己家，而是直接去了妤婕家。推开妤婕家堂屋的门，蒙听到妤婕妈妈正在哭泣，她絮絮叨叨地对坐在火炕里边的妤婕说：“妤婕，妈妈对不住你，可是，也只能这样了呀”。

妤婕倒是很镇静，她擦擦腮边的泪水，轻轻说：“妈妈，我不怪你，这是命，我认了”，说完，对刚走进来的蒙说：“蒙，咋没上课去？炕上坐吧，真对不起，没早告诉你”。妤婕妈妈知趣地走开了，让两个小人儿说说知心话。

“婕”，蒙很久没这样称呼妤婕了，但这已经不重要了，“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？”蒙的眼睛有些涩，面对镇静的妤婕，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。妤婕轻轻点了点头。

“婕，我真后悔，让你……”，妤婕没让蒙继续说下去，她凑近蒙的眼前，伸出柔软的小手，轻轻为蒙揩试泪水，又好像抚摸蒙的面颊，“蒙，姐不能陪你上学了，自己要多保重，努力考上大学，也算帮姐了了一份心愿”。

“不，婕，我不，我要你陪着”，蒙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，他拉住妤婕的手往外拉，“走，去我家，我跟妈妈说，让她拿钱供你读书”，蒙加大了手上的劲道。

“不成的，蒙，你听我说，真的不成的”，妤婕哭得成了泪人儿，“蒙，记住了，只要你能够读出来，考上大学，就算报答了姐，好吗？蒙，你知道姐的心意，也知道姐对你的情意。如果你想报答姐，就别让姐跟你走，想法考上大学，好吗？”

蒙一把将妤婕搂在情里，放声哭起来。妤婕妈妈走过来，勉强笑着对蒙说：“蒙，好孩子，阿姨知道你这份心，妤婕也领了你的情意，现在快回学校去吧啊”。蒙用手揽过阿姨，发誓般地说：“我一定考上大学，一定让妤婕过上好日子！”蒙是哭着走出妤婕家的。他没有回家，而是快速返回了学校。他知道，仅凭自己的能力，是救不了妤婕的。他现在能做的，就是扎扎实实学习，用最优异的成绩，回报妤婕的厚爱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