驴行散记（23）：雪中的呻吟 - 文登社区

　　小城的生活规规矩矩，从龙山路口分叉出去，向北、向东、向西、向南，延伸几公里，圈转成一个栯圆形，就是全部。生活在其间的人，知道文山东路的特色饭馆最讲究，河南村早市外面的海鲜收摊时最偏宜，峰山上的摩天轮常年无人空转，人们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召文台、文登学公园，然而，当一群不甘心“三饱俩倒”的人们背起行囊时，快乐象一把锋利的刀子，划破了小城人闲暇的空间。

　　就是这样的雪天，四周被白雪包裹，粉妆玉砌，晶莹剔透，一切颇似仙境。一番汗畅淋漓地跋涉后，站在巅峰的某块巨石上，感觉内心的芜杂和烦闷一下子就都被清空了。这个时候，真心希望，能够在山脚下的小山村，拥有一块地，一间屋，一壶清茶，一书在手，三五好友，畅所欲言，美哉乐哉。

　　龙门崮，是我随驴友穿越的昆嵛山的第一个峰。今天，因为雪的缘故，远远望去，白一绺，褐一绺，处处透着寒风的蚀刻痕迹，沧桑感愈发浓重。

　　正是隆冬，忽明忽暗的阳光格外加重了林间的寒湿。我们一路躲避着枝桠的刮扯和撕拉，绕开淤积的厚雪，站到了山半腰的一处断崖上。前两日气温骤升，上一场落雪融化过半，早上刚起的飞雪，再次覆盖了这里的山冈、村庄和田野，将色彩斑斓的油画置换成了素雅端庄的水墨素描，出落成了一种淡然高洁的质感美。

　　昆嵛山以浸润心灵的美征服了我，它在馈赠给了我自然、巍峨和世外桃园般美好想象的同时，也带给了我丝丝缕缕的伤感和沉思。我不知道，假如有一天，这些纵横遒劲的山岭被打造成又一处游客蜂拥而至的景点时，它还会不会留住这种脱俗的美、原始的美，恬静的美和天人合一的美。

　　现实生活常常令人困惑，旅游在制造了经济效益的同时，也制造了文化的模仿和重复。当我们身背行囊，裹携着旅途的风尘云寻找那些遗存古老的民风和独特习俗的地域时，却发现旅游的过度开发已经篡改了它们原本自然的面容，一如曾经的周庄或曾经的丽江。

　　行进途中，飘起了鹅毛大雪。驻足歇息，回望山下，层层梯田，宛若片片白纱，一直蜿蜒到天边，再也分辨不清。山脚下的乡村屋顶，蒙了一层白雪，与附近的林海雪原，和谐地融为一体，仿佛安徒生童话中的仙境，令人向往。

　　我们历尽艰辛，终于登上了龙门崮。寒气逼人的山风没能将积雪送进来，龙门依旧阴暗、沉静，我站在高处，回望来路，第一次拖着笨重的身体攀爬龙门崮的场景一一浮现。可以说，我对山水的体验，更多地遗传了父亲的基因，尤其是对不同季节的山水内蕴，感受格外强烈，并日渐成为我痴迷的一个物事。那种暗暗传递的深沉、巍峨、挺拔的思想，由表及里，执著不辍，直抵内心。

　　穿过龙门，一处危险的断崖挡住了我们的去路。我们搭上安全绳，一个一个依次退行而下，其间，尽量避开湿滑的岩石，却怎么也绕不过深及膝上的积雪，并一直持续到一处三岔路。

　　暴雪铺天盖地般下着，稍微停步，寒气便幽灵般直逼背脊。这个时候，“热炕”，成为我们汇聚了乡村情感的一个重要向往，它甚至浓过了青稞酒的真诚。我们小议一番，放弃了继续穿越的努力，转往山谷间的小庙。

　　面对热忱的“道长”，无论温暖的热炕，摆放的食物，交流的情感，表述的话语，都与城市里的彬彬有礼迥然不同。处于对佛道的尊重，我没有在屋里埋锅造饭，借了主人东墙下的一个闲置的小木桌，煮了一锅热气腾腾的方便面。这个时候，平日看都懒得看的方便面，比城里饭桌上的山珍海味，实在美味得多了。

　　我相信，无论现代文明多么强势，终究改不了昆嵛山的原始之美。对昆嵛山的发现之旅还在延续，如果我的这些笨拙的文字，还能算作是一点儿发现的话，我不知道，对昆嵛山而言，究竟是一种即将临近的灾难，还是意味着一种幸运。

　　但愿，我们的脚步轻一些，再轻一些，没有野蛮的开垦，没有强势的开发，没有孟浪的污染，没有……恶毒的戕害，让昆嵛山成为我们的子孙后代心灵上的一块永远的福地。